（１４）
「你……想起什麼了？」
書怡忽然淚崩的反應讓我心裡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也許我的一切計劃都會毀在這一段突然復甦的記憶上。
「你剛說要換個心臟的時候，我想起來了……俊豪他的心臟有嚴重的問題嚴重到隨時都有可能死掉，必須要換一個才可以，可是……」
「可是什麼？」
我現在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為什麼這麼狗血的劇情卻被我遇上了？為什麼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做一個徹頭徹尾的惡人的時候又發生這種事？
「可是……俊豪的血型十分特殊，是被人稱作「熊貓血」的血型。即使有錢去做手術，也根本找不到可以配型的心臟，換句話說，其實他等於已經沒有希望了……我到現在才想起這件事，是因為……那一對男女知道無論怎麼努力，這也是只能交給命運決定的事，所以不管靜馨私底下有多麼的擔心，但表面上都要做出已經把這件事情忘記，只要快快樂樂地度過在一起的每一天就好的樣子。這一點，我想每天都在微笑著的俊豪的心裡也是一樣的……」
難怪，難怪靜馨的殘留記憶中看不到關於俊豪的病的事情，難怪她會想要達成俊豪的任何願望和要求，難怪她捨不得讓俊豪有一絲一毫的勞累。
最終，我們還是離開了香港，回到了這座會讓我們無從抉擇的城市。
我相信一切事情總有一個初始的起因，比如現在我們的國家沒有稱霸世界是因為當初丘處機路過了牛家村，比如第四次忍界大戰發動是因為卡卡西沒有學好挖掘機技術，所以我想我會遇見書怡，我和書怡又會遇見靜馨和俊豪也一定是有一個原因的。
我告訴書怡，我並不是完全在騙她，至少他的家人的線索我是真的找到了的。
這是一間破舊的敬老院，住在這裡的已經沒有剩下幾個老人。何書桓曾在這度過了人生最後的時光，然後也在這裡撒手人寰。
一如我對書怡說的，在她去世之後，何家經歷過一些變故。但因姐姐不在而成為獨子的何書桓並沒有去當什麼上門女婿，而是在父母雙雙因意外離世之後過了一段很是荒淫無度的生活，整日與狐朋狗友為伴，花天酒地，一擲千金，直到最後千金散盡之時，才驀然發現歲月已荒廢殆盡，最後終究是落了個終身未娶，孤獨終老的命運。
在敬老院的檔案冊上我們找到了何書桓生前的照片，坐在輪椅上的他即使在相片中都能讓人感受到那股頹廢破敗的氣息。書怡對著那張照片大哭了一場，傷心而內疚。何書桓享年八十八歲，也就是說如果她可以在兩年前就找到這個弟弟的話，仍有機會見他最後一面。
我們對院長說書怡是何家的後人，這樣嬌俏可愛的女孩子果然到哪裡都受歡迎，院長向我們說起了很多何書桓的陳年舊事，只是那些事情基本都是伴隨著快樂祥和而發生的，聽在書怡耳朵里大概也不會有半點的安慰。
在那之後，為了讓書怡低落的心情能夠好轉，也是因為我已經好久沒有回過家，我帶著她去見了我的父母。
路上我和書怡再次討論了她為什麼會變成鬼的事。按照之前的猜測，如果她能見到生前的親人的話就可以順利地投胎轉世。但是現在何書桓已經不在，也沒有留下子孫後代，嚴格來說書怡已經知道了他最後的結果，也見到了他的照片，算是最大限度地完成了這個願望。然而她卻依然留存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點要消失的跡象。
「為什麼會變成鬼……這件事我們不是已經討論過了嗎？」
面對目前的狀況，本就說不出所以然的書怡更加不明就裡，而我也是一頭霧水。
是願望不對嗎？
如果「完成遺願就可以轉世」的想法沒有錯的話，那顯然現下就是沒有完成正確的願望的原因了，可是除了見到家人之外，當年才十幾歲的書怡還會有其他願望嗎？
「你說……到底是什麼人在決定一個人死後是消失還是變成鬼呢？」
在路上慢慢行走著，書怡若有所思地問我。
「呃……大概是神仙或者地府里的那些高級鬼吧。」
這種問題我沒有深入地想過，隨便答道。
「那……如果是由他們決定的，那麼他們會給每一個人類建立一份個人簡歷，然後在他死的時候把簡歷拿出來瀏覽一番，看看有沒有什麼沒實現的心愿，然後決定這個人要不要變鬼嗎？」
「那種事很麻煩吧？換成我我是一定不願意做的。」
對於書怡的異想天開我好笑地直搖頭。
「這樣子就沒錯了吧？如果決定我們能不能變鬼的人怕麻煩，不去看我們生平過往的話，那他又是根據什麼決定呢？」
「啊！我想到了，難道是根據死亡的當時那個人心裡想的事情？」
是啊，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些權利人員要做的事情就簡單的多，不管你以前做過多少事，只看你在死的時候大腦里呈上來的最後一份文件里有沒有什麼東西合不合我心意，然後決定你是就此魂飛魄散還是繼續在世間遊蕩就好了。
不過這樣說起來的話，人在死的時候難道不是想著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或者最放心不下的事嗎？好像和之前猜測的沒什麼兩樣啊！
「不一定哦！」
書怡好像想清楚了什麼，笑著對我說：
「雖然我們不能完全理解別人的想法，不過根據我的推測，大部分人在死的時候心裡想得應該都是同一件事。」
什麼？還有這種定律嗎？這世上每分每秒都有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人死掉，要說他們都在想同一件事，不可能的吧？
「是啊，我覺得大部分在死的時候心裡想的那件事應該都是……不想死吧！」
好吧，這個答案真是太屌，我竟無言以對。
討論了半天竟是這樣的結果，我有點意興闌珊的感覺，好在這時我家也已經到了，我拿出鑰匙打開門，牽起書怡的手進了屋。
我是一個很平凡的人，從小到大成績也不優異，工作也不理想，收入也很菲薄，從未做到過讓父母為我驕傲。就連對二老想讓我早點娶妻生子的願望我也是以搬出家作為無聲的反抗，我想他們兩個人對我一定是非常失望，前段時間老爸帶老媽出國旅遊了一趟，在我看來那就是『與其為那不孝子去攢下買房結婚的錢還不如臨終前自己把這錢花光』的想法使然。
所以，當我帶著書怡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女朋友回去的時候，我媽那嘴巴張開的程度足以讓我在心底里偷偷地羨慕我老爸的性福。
書怡不認生，閱歷又比我爸媽還多得多，聊起天來應付兩個只當見了仙女智商急劇下降的老人簡直遊刃有餘，哄得他們就差把積攢多年的棺材本掏出來給未來兒媳買零食吃。我看氣氛出乎預料的好，也沒有多插嘴，直到後來書怡去幫我媽做飯時候才和我爸聊了幾句。
對於我和書怡的認識過程我只是簡單帶過，說她是一起進公司的同事，互相幫扶久了日久生情。我老爸聽得將信將疑，要不是知道自家兒子根本就沒什麼值得算計的東西他可能就會猜測書怡是個女騙子了。話說需要對自己的親生骨肉那麼沒信心嗎？
「你啊，也就是我找了這麼個女朋友你才會覺得奇怪，要是……」
「要是什麼？」
「沒什麼……」
我搖頭，沒再說下去。廚房裡傳來兩個女人的歡聲笑語，我不想破壞這難得的氣氛。
飯桌上兩老和準兒媳依舊在喋喋不休，不過這次的話題換成了我的種種童年糗事。我很少跟書怡說這些，她聽的津津有味，不時附和著我媽嘲笑我兩聲。看他們的樣子，我想如果書怡真的有機會成為我家兒媳，大概婆媳關係是不用愁的
「媽，你說我這次搬出去幾天就給你領回來這麼個兒媳婦，值不值？」
「值！怎麼不值？不過話說回來，唉……」
原本笑得滿臉褶子的老婦女忽然嘆了口氣，書怡立刻有眼力見地握住了她的手。
「說起來啊，你要搬出去這事我跟你爸也有責任。」
人老話多，老媽嘆完一口氣也不知道見好就收，撫著書怡的手背又開始羅嗦起來：
「人家都說養兒防老，可是我跟你爸都有退休金，你又只賺那幾個錢，養你不賠本就算好的。所以我們也沒指著你真的能給我們養老送終，唯一盼著的，不就是你趕緊娶個媳婦，生個孫子讓我們抱嗎？但是這人一年紀大啊，就怕死。越是怕死，就越覺得自己時日無多，想趁早把心愿都了了，所以催的你也是緊了點。
你搬出去以後啊，我跟你爸這才回過味來。原來不管怎麼說，身邊還有個兒子，這現在倒好，孫子沒要著，兒子也不回來了，又回到我們老兩口相依為命的日子，感覺那兒子就跟沒生過似的。你說說，這不是我們也有責任嗎？」
「媽，我覺得你這就是在含沙射影指桑罵槐，完全沒有一點承擔責任的意思啊……」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我媽這聽起來是自責實際上是一邊罵我沒良心一邊催我趕緊結婚生崽子的話對我家小女鬼簡直就是殺人不見血的管用。
「阿姨您別聽他胡說，小吉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嘴硬，明明眼睛都濕了還在那油嘴滑舌呢！依我看啊，您還是管他管得太鬆了！」
「誒？靜馨你這話說得好！既然你覺得我管得鬆了，那我就再緊一次，你跟小吉什麼時候把事辦了，讓我抱孫子啊？」
「啊？那個……那個……」
嘿，你當我沒見識過我媽變臉的速度嗎？這小女鬼，自己挖坑自己跳了吧？
我幸災樂禍地看著他們，心裡滿滿的都是溫馨。
後來我沒有跟書怡一起離開，說是想趁機多陪陪父母，她也懂事地沒有表示反對，自己一個人先走了。倒是我爸媽氣我不懂事，一個勁說有這麼漂亮的對象還老戀著家太沒出息，恨不得我立刻就帶著書怡回去努力做人一樣。
「我說媽，剛才你還埋怨我老不回家呢！咱能堅定一下立場嗎？」
「此一時彼一時，你看看你，從頭到腳沒一點出彩的地方，扔人堆里就立馬看不見，多虧你媽我燒香拜佛才找了這麼個女朋友，你要是還不知道珍惜，遲早有你後悔的！」
「嘿？誰說我從頭到腳都一無是處了？就算是再平凡，我至少還是有一點特別之處的好不好？」
我說著，擼起袖子指著自己的脈搏向他們說道：
「知道這裡面流的是什麼嗎？熊貓血懂不？」
是的，我堅信所有事情都有一個最初的起因，我為什麼會遇見書怡？我和書怡又為什麼會遇見俊豪的和靜馨？書怡為什麼會附上靜馨的身體？靜馨為何要消失不見？
還有，為什麼我這個所有方面都很平凡的人，體內流動的卻偏偏是那種被人稱作「熊貓血」的珍稀血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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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STEXT-S文字(dbro.new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