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6.都市激情-T0T0.成人文學

暗物質

字數:9967題記:青春不悽惶,遲早也滅亡。一、蝴蝶肖珊常常夢醒在被她賦予浪漫稱唿的黑夜,比如一座地球邊緣的城,一場災難性的空投失敗,一些奇異悚然的花鳥魚蟲,或者屢屢投抱熾熱凝望後的無動於衷。她總等著什麼應該到來或遠走,就像現在。郊區凌晨五點的風不斷拉扯她的衣擺,令她恢復敏銳錯覺,把自己當成一枚滾動著的佛朗西斯科銀幣,賭一班綠皮火車會不會穿越此前無數山川河流及乏味,裹挾與生俱來的遲鈍不由分說軋過她面前稜角柔弱的命途。會不會呢?多少次肖珊長立窗前,問著註定被牆壁無情擱置的虛妄。爸爸還沒下班,媽媽掐準時機打開家門去往千山萬水,滿房間散落綠油油的光線和霉斑,爸爸呆呆看著她,說孽種!陽光便霎時被囊括入她沾滿眼淚鼻涕的大號黃風衣,緊貼胸臆,與心臟一衣帶水。五歲的肖珊幻想夕陽沉入她從未見過的海,她倚在房間的犄角顫巍巍注視爸爸手執木棍敲爛自己腦袋,第一次想到像一隻蝴蝶那樣離開。二、櫻桃跳那支驚鴻艷影從而在傳播里愈發玄虛照人的舞蹈時,劉櫻桃在飛快的旋轉中不停瞥見巨大廣告螢幕里閃動的時間,九點五十五分。還有五分鐘,她想,家鄉教堂頂樓的鐘會準時響起。只是,還會不會有人在鐘聲里一直等她,毫無結果地,等下去。然後她醒來,眼睛痛,不敢開燈,費力看錶,凌晨三點半,差一分鐘。她極力保持習慣黑暗後左右逢源的輕盈,穿衣,打扮,繞過從床尾伸出半條腿的吉貝寧、夢語呢喃的張璐、席地而眠正磨牙切齒的高風和裸態橫陳胸有創痕的肖珊,從馬桶水箱裡拎出被油紙及塑料袋密封紮實的包裹,開門,沿著圍牆上微光如魚鱗閃爍,接著消失。三、甜品「西米露」這個綽號,張璐很不喜歡。這是那個討人厭的婦科大夫的女兒肖珊,也是她絕無僅有的雌性朋類,在校門外甜品店吃下第三份那玩意後昂首虛脫文不加點地向她開炮:「你呀感覺就是這西米露一而再再而三挑逗別人的胃口讓人滿足到想把你一次性解決掉然後一輩子不碰了,哎呀我說了這麼多也不知道怎麼個意思反正以後我就叫你西米露了,好…吧,我…胃…脹,哇……」肖珊衝出店門後,這名字被圍攏上來的蒼蠅傳揚開去。什麼他媽的一次性解決一輩子不碰,張璐想,肖珊這小婊子還沒和男生上過床,才有閒心琢磨這些雞毛狗屎,哼哼,打一炮就啥都通了,別像方小川似的整天寫什麼你是歲月你是遠方,我呸。於是張璐滿臉堆拍撫肖珊背嵴,說:「小婊子,吃個甜品都能把你搞吐,你太缺鍛鍊了。帶你去多認識些朋友,多飛些花叢,多看些世界,你不是整天說你是蝴蝶麼?」肖珊抹去嘴角掛懸的不明汁液,泛淚光,抬眼,剛好一架滑翔機掠過頭頂,陰影周遭盤旋,宛如深淵。四、饅頭劉櫻桃無聲無息走在路燈損毀的街,像一隻遇見麻煩的貓。於是她依牆眯眼狀若匍匐,闃寂觀賞眼前景象。她覺得理應如此。不遠處一男子手執木棍,正由各種角度抽擊面前搖曳襤褸的女人,從女人擠出斷續不整的嗚咽聽來,她已經得聲嘶力竭了。男子興致頗高,棍棒來去有風,並附帶同步音軌闡說:「嘿,嘿,我抽死你個老逼,我叫你半夜撿垃圾,我叫你老不死浪費糧食,我今天就抽死你咋地了……」女人似乎把持不了平衡,拼了力說:「你…你這人有病,我不認識你!」隨即木棍抽上腦門,女人像一袋笨重的麵粉垮塌在地。男子樂了,「嘿,我也不認識你,我就是有病,今天碰著你就算你倒霉了,嘿嘿,我抽死你!」劉櫻桃從女人倒地的側臉認出她,這條街上的拾荒者,丈夫早死,無後,人稱老鴰,白日裡難得見到。為什麼?劉櫻桃閃過念頭,這個時候見到她。這念頭像石子投入湖中央,她沒辦法再去抵抗那些魚躍鷹揚的回想和悲傷。「櫻桃,把舞跳下去。」媽媽說。「櫻桃,你在舞台上就是飛起來的天鵝。」吉貝寧說。「櫻桃,別跳了,來一針比啥都光鮮比啥都爽。」吉貝寧又說。「櫻桃,我沒錢了,樂隊要換裝備,我們每天又都得來上幾針,你想想辦法。這樣,我認識一老闆,姓李……」吉貝寧一直在說。「小姑娘真他媽嫩,你那朋友倒是捨得。你們要真缺錢,幫我帶點東西,夠你們逍遙一陣子的。」李老闆說。「最近有沒有不潔性接觸,有沒有吸毒史,你馬上拿這單子去檢驗科抽血化驗,我懷疑你有HIV病毒感染。快去!」肖醫生說,表情焦慮。「哈哈,你還知道羞,你扯啥,還由得你了?」男子說。劉櫻桃恍惚望去,老鴰雙手緊提褲沿,體態蜷曲如遭鏟斷七寸的蛇。男子丟開木棍,摸出一支針管,勐扎入老鴰上臂,老鴰毫無反應,指節逐漸鬆弛。男子順利撥開她雙手,將褲腰褪至腳底。他掏出打火機,點亮。他笑了起來。他將火苗伸到老鴰腿間,他說:「看我把你燒成一個白饅頭,白胖胖的饅頭喲,好饅頭。」老鴰微微抽搐,嘴翕動,無聲,她已醉生夢死。劉櫻桃在火光里遭遇了幻景。媽媽在火里燒毀假肢,開始沒有盡頭的單腿旋轉;她告別李老闆,推開出租房門,吉貝寧和肖珊同時轉頭盯著她,眼神比下體濕漉;肖珊被火光灼爛了胸口夜夜悽厲哭號;李老闆將一卷錢塞入她的下體貼上膠帶陪她邊走邊哭直到看見以為是家的出租屋……劉櫻桃在紛至沓來的畫面中已無暇去偽存真或吹毛索瘢,那些連同場景一齊殺奔向她的琳琅聲響由蚊蠅苟且轉為雷霆萬鈞,「櫻桃學著媽媽跳舞吧」、「你回來怎麼不先來個電話」、「櫻桃姐救我啊,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記得十點以前把這包東西送到黃金酒店頂層旋轉餐廳的九號桌,還有,腿夾緊嘍這可是額外給你的小費……」「啊!啊!你們都在說,你們都在說,誰來聽我說啊!我不想跳舞,我不想打針,我不想帶貨,我不想活下去了,我不要做你們的工具!你們都別說了,別說了啊!」劉櫻桃的尖叫嚇醒了黑夜。她手上的石頭紅白勻稱,剔透生姿。男人趴倒於路,後腦開裂生花,像一場燦爛的春天報到。火滅了。又亮起。劉櫻桃淡淡看著火里的影子們燒成灰燼。她說:「我原諒你們了。包括你,肖醫生。」她拋下石頭,重又沒入水泄不通的夜色里五、星海「來,觀眾朋友們,介紹一下剛剛捕獲的本市野生才女一枚,學名肖珊,通俗叫法小婊子,外焦里嫩,外斂內騷,愛好甜食和給夜晚取名字,夠清新夠另類吧,高風趕緊下手弄她。」小酒吧卡座內,張璐手舞足蹈,大家都笑,肖珊束手忸怩。「別傻站著呀,來這都是朋友,快坐。」頸間紋有古怪圖騰的長髮男子按下肖珊肩膀,「張璐別嚇著你朋友,說得我們跟好人似的。來,我給你介紹,我就是高風,這個刺蝟頭是我們的貝斯手吉貝寧,旁邊的是他干姐姐兼親姘頭,偉大的殘疾舞蹈家劉櫻桃,確診八級腦殘,跳那支天鵝拉屎催人便下。」那個笑起來眉眼彎如鐮刀兀顯鋒利的女孩從旁側越過刺蝟頭男子輕拍了一下高風后肩,「找死吧你,看過姐姐跳舞麼就胡說八道。」說完把臉轉向肖珊,「妹妹你別理這倆畜生,除了會寫兩首破歌騙騙姑娘幹不了啥正經事。」「釜底抽薪是不是,趕盡殺絕是不是,櫻桃姐你也太壞了,枉費當初把你唱得肝腸寸斷。」高風笑著比劃。「你們真會寫歌?很浪漫呀,我身邊的男孩子沒一個會的。」肖珊喝一大口果汁,手微微抖。高風沖張璐眨眼,說:「傳說中肖姑娘也是骨子裡刻著文藝二字的校園明星呀,是不是,張璐。」張璐使肘碰肖珊,說:「那當然,小婊子快給他們秀幾個你取的寶貝名字。」肖珊臉紅,飛快說:「烏斯懷亞。」「阿根廷最南端的城市,世界上最靠近南極的地方,俗稱世界盡頭,對不對,小姑娘。」吉貝寧突然開口,「還有沒有?」肖珊驚訝地看著他,嚅囁:「市、市場花園。」吉貝寧低頭笑笑,說:「市場花園行動,由蒙哥馬利指揮,史上最慘烈的空投失敗。小姑娘,你喜歡的東西很極端哪。」肖珊一時無言,像是消化著臨淵羨魚的怨慕,表情悲歡莫測。不覺間,高風和吉貝寧已離座登台,耳邊是透過舞台音響傳來略有失真的開場白:「今天的第一首歌,是我們樂隊的原創曲目,獻給新加入的小同學,以及長久相伴的老朋友,《野櫻桃》,希望你們喜歡。」「哪一年春早你趴上窗踮起腳猜一隻風箏飛多高仿佛旋轉著旋轉的舞蹈時光難免俗套水波等風來欲拒還迎你飢腸轆轆也目不斜視雪白的蛋糕儘管有毒的奶油早已教你無可救藥抽一尺綠結一抹紅畫一彎眉做一世妖誰自橋頭打馬過換你半生飄搖飛多高猜一隻風箏踮起腳你趴上窗哪一年春早漫山櫻桃」掌聲寥寥,歌者獨自妖嬈,肖珊認真分辨拆解音符間的含煳句意,像墜入無邊星海,在五迷三道中淚眼惺忪。劉櫻桃端酒碰張璐杯子,順勢把手搭在她肩膀,說:「騷貨,除了害人害己你還會幹嘛?」張璐看上去很開心,她說:「玩玩嘛,趁年輕,屁大點事,對吧櫻桃姐,不都得走個過場麼。」劉櫻桃轉臉看肖珊,肖珊眼神潰散。張璐推她一把,她像沙雕坍垮在海灘,海水滲出眼角。肖珊已無法感受劉櫻桃的愛憐和張璐的笑意,同樣,張璐對尾隨而來的擎天暗影一無所知,她只察覺背嵴處懸吊著彆扭的銳利,轉過身,吉貝寧正朝她揮手而來。六、夜路張璐勐醒時,房間裡只剩她和吉貝寧。吉貝寧四仰八叉,半條腿弔掛床尾像滋味欠佳的臘肉。他沒有聽見鐘聲。張璐想。在夢裡,一座清冷破落的樓,鐘聲沉沉縈繞,她痴立流連,忘了到來和離開,比鐘聲孤獨。她從床頭拿過手機,凌晨五點一刻,無未接簡訊來電,屏保是眨眼,顧盼生姿,審度自己。於是她推醒吉貝寧。吉貝寧恍惚嘟噥:「幹嘛呀你,大半夜的發什麼神經。」「我做惡夢啦!」「做就做唄,跟沒做過似的。」「你看他們都不見了,大半夜的都去哪了?」吉貝寧揉眼,打呵欠,環顧一圈倒回原地,說:「誰他媽知道,愛去哪去哪,你要不睡了也出去。」「你真沒良心,」張璐粉拳揮舞,「誒,別睡了,來操我。」「累不累啊,你饒了我吧,再說你才十四,整黑了以後男朋友也不好交。」「你操肖珊咋不說累呢,我看你是玩膩我了,你還怕我交不到男朋友,本小姐只要鬆了口大把男生靠過來。你、你以後不准碰我。」張璐扭過身背對吉貝寧。一隻手從張璐腋下探出箍住她大可塑造的乳房隨後嬉遊峰頂,張璐忍住笑扭身子略表抗拒突然轉頭咬住吉貝寧嘴唇,彼此鼻尖相觸,張璐擠出可愛表情。「快進來,我濕了。」她騎上吉貝寧牌摩托車,禿嚕有聲地開往腦海旅行。不緊不慢的敲門聲或許就是這時傳來的。他們五分鐘後有所察覺。張璐不願放棄馳騁,吉貝寧已豎起耳朵。「肯定是小婊子他們回來了,別理她,他們有鑰匙,故意搞破壞呢,你給我躺好。」張璐扣緊吉貝寧十指,像莊嚴起誓。「你先消停,」吉貝寧起身搬開張璐,赤條條邊走邊回頭,「指不定他們沒帶鑰匙呢,回來大家一起玩更。」正說著一隻枕頭朝他飛砸去。吉貝寧笑看張璐,開門,心一涼,又一涼,口內霎時腥甜,嘴唇很黏,像夜風吹亂了街。他縮起瞳孔,找一線光亮,像七歲時走丟的自己穿過墳堆的磷火回家。找不到家了。他想。他默默癱坐在漫長的夜路中央,化作人牆。「啊!你誰啊!你怎麼捅人啊!救命啊!」張璐尖叫,朝陽台跑,後背劇痛,仆倒,被拖回房間,嘴隨即貼上膠帶,聲音困在喉嚨,像便秘的嬰兒。匕首潮濕,涼,抵在喉管,她安靜顫慄,來客笑了,說:「別怕,西米露,看清楚了,我是方小川。」張璐怔怔看他,兩行眼淚流入耳廓。方小川仍舊笑,音色變暗啞:「我跟蹤你很久了知道嗎,從學校、到你家、到那個破酒吧、到這裡,你真會裝啊,你裝得天使一樣騙我愛你,到頭來是個被畜生們操膩味的婊子呀。你呀你!你說說,你愛不愛我?哦,說不出,那你點頭或者搖頭。」張璐輕點頭,皮膚不斷觸碰刀刃。「哈哈哈,好啊,真好啊,你終於肯理我肯愛我啦,那我可就接受嘍。」方小川單手扯掉褲子。張璐雙手抖抖索索分開自己身體的路,以令方小川簡明扼要地踏足。「哎喲,我操,真滑,真熱,原來是這個感覺!」方小川毫不遲疑一頭扎入曾經翹首渴盼卻一無所知的一切,像首次進城狼奔豕突的野孩子,找不准方向卻仿佛飛翔。張璐想巧笑,然後倩兮,奈何囿於封印,只好美目流轉,竭表承歡於偉岸,傾灑潘江陸海之潮韻。可方小川並不領情,他喋喋不休地閉上了眼睛。「操,真他媽過癮,你這個爛逼!我每天都給你寫情書,每天都寫,『你是我少年夢境里悠長的歲月,我是你眺望遠方時動人的迴音』,哈哈,怎樣,夠噁心的吧,那也不如你噁心!」方小川漸激動,發狠緊攥張璐乳房,又將乳頭扯得老長,張璐縮脖子,噴出鼻涕。方小川舔食張璐鼻孔下的一塌煳塗,下體愈發蓬勃衝撞,像戒尺打爛手掌。他喘息濁重,汗唾橫流,語調濃墨重彩猶如溺水者臨終的亢奮:「我把你當我的神,恨不得跪下來親你的鞋,你竟然跟這麼多人亂搞,逼都搞鬆了,還把我寫給你的詩到處給人看,連班主任都說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你他媽的算哪門子天鵝,你就是個臭婊子,我今天讓你連婊子也當不成!」他的念想雲飛霞走,快感登峰造極,漸覺生殺予奪妙處,高舉匕首揮落,張璐一邊乳頭霎時連根拔起。血噴涌,張璐像扯掉臟器的鱔魚抽動,方小川臉孔變換哭笑,身體隨張璐扭曲,嘴裡像瀕臨報廢的機器蹦達各種奇怪聲音:「哦,咿,我要來…嗯呀,再緊、緊,不夠的……」他食髓知味,尤而效之,將匕首橫剮豎切過張璐胸腹,腸子從十字架式樣的傷處魚貫而出,匯聚成夜路里熙攘的清明上河圖。張璐白眼外翻,軀幹觳觫而微微弓起,迫使方小川領會誤入歧途的太虛幻境。方小川如馬嘶叫將氣力吞入胸膛,須臾如數涌泄而出,他虛晃三兩槍,像炮彈摧毀的峰巒壓在張璐聖潔傷口上,嘴唇側伏張璐耳際做著春風化雨的喃喃禱告:「我愛你,西米露,我們永遠在一起。」房間死寂,兩具軀體耳鬢廝磨,一熱一冰,像電影中採光失敗的婚禮。七、報應張璐笑笑抱起肖珊失去知覺的腦袋,舔了舔她的唇,轉頭沖吉貝寧說:「喂,老流氓,你說小婊子的初吻不會就給了我吧。」吉貝寧把手探入肖珊領口,說:「誰知道呢,哎喲!」劉櫻桃踢開吉貝寧往下踅摸的手,冷冷說:「你們給她下藥了?」張璐撅嘴唇笑,瞟吉貝寧,吉貝寧聳肩,摸手腕,於是說:「小婊子喝不了酒,沾點就蒙,我剛給她的果汁沖了點洋酒,想培養培養她來著。」劉櫻桃冷笑,盯吉貝寧,說:「得了吧你們,吉貝寧我告訴你,你跟張璐怎麼搞我不管,別碰這姑娘,信會有報應麼?」吉貝寧拉下臉不作聲,張璐翻白眼,悠悠然說:「革命果實又被軍閥竊取嘍。」吉貝寧笑著哼出一鼻子氣,說:「騷貨,滾蛋。」張璐模擬猴子偷桃,說:「就滾你的蛋。」劉櫻桃也笑。於是那晚他們共同見證了一場洗滌靈魂的行為藝術表演。他們形態各異分布於出租屋,張璐趴在床沿單手支棱著臉,吉貝寧翹腳坐在她旁邊,劉櫻桃拿出啤酒呆站在冰箱前,一齊直勾勾看高風一件件剝去肖珊衣物像望著湯鍋里憨態可掬的荷蘭豬。「嘻,小婊子的奶真小。是吧,老流氓。」張璐杵吉貝寧。吉貝寧伸手捏張璐乳房,說:「是比你小不少,但人家是原裝的,你是開封的。」張璐捶他一拳,說:「不准搞地域歧視。」說完自己先笑了。說話間,表演雙方已裸裎相見,高風面對這具雪白泥偶開始他駕輕就熟的擺弄,其間姿態浮誇不經意顯現他虛有其表的尷尬。吉貝寧首先發表抗議:「你現在怎麼逗她也不會濕,費那力氣幹啥,直接捅進去得了。」張璐趁勢揉他褲襠,說:「你來捅我吧,我濕。」「狗男女,當我死啦?」劉櫻桃把空啤酒罐扔往床邊,張璐撤開手,從吉貝寧口袋裡掏煙點上,撿起罐子彈煙灰,說:「等半天沒戲看,還不如自己搞呢,還是櫻桃姐今晚有雅興?」「沒興趣,」劉櫻桃又拉開一罐啤酒,喝一大口,「姐沒空發騷。」「你們話真雞巴多,把她吵醒了都。」高風說。他們目光重回舞台,屏息靜氣看沙發上的肖珊困惑地搖擺腦袋,緩慢抬手遮擋燈光,斷斷續續呢喃:「我、我的頭,哎…昏。你、你怎麼…脫我衣服……」她掙扎環顧,他們仍靜靜看她,她著急而委屈起來。「西、米露,你、你怎麼忍心,害我呀!」張璐咧嘴一樂,說:「小婊子你可別含血噴人喲,我這是帶你開眼看世界,改天你還得請吃飯謝我呢。」「小姑娘別緊張,你閉上眼,就當自己走在布宜諾斯艾利斯那什麼大道來著?」吉貝寧一時斷片。「七九大道。」劉櫻桃冷冷補充。「啊!好痛啊!」肖珊緊蹙臉孔,雙手軟綿綿按在高風胸膛。高風喘著粗氣笑,汗滴在肖珊乳房,他緊箍肖珊大腿,兩幅下體海天一線,他撬開了肖珊通往詭異世界的門,而後步履堅定匆忙,急於翻越下一座高山。「高風你委婉點,你看小婊子都哭了,你快哄哄她,說那什麼艾利斯什麼道,快。」張璐躁得臉頰通紅。高風的痙攣聳動層層縱深,沒明天似的穿山過海,口鼻吭哧吞吐些虛浮斷句,體液交互橫溢打濕肖珊遲鈍的呻鳴。「你,你飛在一九三六年的…布宜諾斯艾利斯,你看見那些奇怪裝束的…南美土著朝同一個方向揮手,你是…蝴蝶,他們看不見你,你現在…在最遙遠的國度,來去自如,啊,自如!」「你沿著一百四十八米寬度的七九大道,飛!你路過法國大使館,你路過哥倫布劇院,你路過方尖碑、共和國廣場、五月大道、憲法車站、憲法廣場還有你所有能路過的地方,你路過你自己,你頭也不回地飛過去,飛啦!」高風說得猙獰,環抱起肖珊,走向雜物堆。他隨手拿起一根斷弦,浸潤紅墨,刺入肖珊左乳表皮。肖珊嘶叫,淚翻湧,轉臉一眼不眨盯視劉櫻桃:「櫻桃姐救我啊,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劉櫻桃沒理她,看一眼亮起的手機,默默起身拎包,開門背對身後無邊旖旎,淡淡說:「吉貝寧,再說一遍,別碰她,當心報應。」「祝你生意興隆。」吉貝寧摟著張璐嬉皮笑臉,在劉櫻桃關門的剎那卻清楚看見夾縫裡另一雙絕望的眼睛,心下突然打個趔趄。高風慘唿一聲,結束征程,抽身而去時紅白兩色涇渭分明,像渾然天成的美玉。肖珊滿口血腥,唇齒髮抖,像結冰河面上帶傷的小獸。高風朝吉貝寧招手:「來啊,真他媽緊,比張璐過癮多了。」張璐撇嘴笑,說:「你看著吧,過不了兩個月,小婊子那裡就成火車隧道又黑又髒了。」「快來啊,愣什麼,我還得完成我的藝術品呢。」高風舉著手裡的斷弦,「我要給她紋一隻蝴蝶,看她怎麼飛過我這片滄海,夠文藝的吧。」「文藝你媽逼,一個兩個都他媽禽獸不如,去去,去吃一口鮮桃,把我當爛杏是怎麼地。」張璐說著,解下吉貝寧褲腰,推他下床。吉貝寧期期艾艾,架不住張璐手把手教導,哼哼兩聲走入多雨濕滑的林蔭小路,開始他寄情山水的放逐。張璐扇了扇肖珊臉頰,說:「小婊子你算是後浪推前浪了,我還沒同時被這倆畜生搞過呢。」肖珊咬牙看她,說:「張璐你會不得好死的。」張璐笑笑,「無所謂了,橫豎都一樣,不如開開心心趁早去死,省得活上一輩子渾渾噩噩,多丟人。」暗紅蝴蝶徹底停落在肖珊胸口時,劉櫻桃雙眼紅腫推開門。「這麼快?」張璐詫異,「那老貨的戰鬥力下跌太嚴重了啊。」「你回來怎麼不先來個電話。」吉貝寧與肖珊呆呆看著她。劉櫻桃沒有表情,關門,直奔廁所,房間裡迴響馬桶沖水的噪音。「別管她,」張璐說,她愛憐輕撫肖珊胸口振翅欲飛的蝴蝶,「多美啊,沒著沒落的。」她終於忍不住親了那隻蝴蝶一口。八、天鵝那天早上九點五十五分前,劉櫻桃做了五件事。她昂首走進全市唯一的國際商場女廁,先洗了手,然後補妝,花光潮濕腥澀打著卷褶的錢買下一雙樣式普通的舞鞋後去到黃金酒店,將包裹丟入酒店大堂門口靠右第三個垃圾桶,最後打了兩個電話。第一個電話,她說:「報警中心嗎?對,我要報案,有幾件事你記好。第一,十點鐘在黃金酒店頂層旋轉餐廳九號桌有人進行毒品交易;第二,我是帶貨人,也剛剛殺過人;第三,那批貨丟在酒店大堂門口靠右第三個垃圾桶;第四,十點整我在酒店門口等你們;第五,我叫劉櫻桃,可以吃的櫻桃。」第二個電話,她說:「李老闆,是我,有幾件事和你說。第一,我是HIV病毒攜帶者,你昨晚搞我的時候沒帶套,你有危險;第二,你的貨丟在酒店大堂門口靠右第三個垃圾桶;第三,我報警了;第四,十點整我在酒店門口等你;第五,祝你好運。」她掛斷電話,將手機拋入手邊的垃圾桶,嘆一聲,抬頭,望了望晴朗得普普通通的天,浮雲凝滯不前,像舊夢安好的年復一年。她隨後搭電梯至頂樓,攀上舉市聞名的玻璃天台,解開束髮,換上舞鞋,看時間,九點五十五分。劉櫻桃終於開始她璀璨奪目的終場表演。她絕望振翅,她不安旋轉,她在忽閃忽滅的時間中央假裝飛翔,她等鐘聲敲響,她等待永不再來的等待,她知曉所有離開,也放棄了一次回來。餐廳食客紛紛舉目,不敢錯過這場精彩得有些荒謬離譜的演出,它突兀地開始,漫長得像永不結束。「媽媽,你看跳舞的姐姐在哭。」一襲白裙的小姑娘伸出手指,馬上被拗回原處。「那人有毛病,女兒別看她。」女人說。警笛遠遠飄來,勢漸洶湧。餐廳對面巨幅廣告螢幕里的時間跳轉。舞蹈戛然止息,像從沒開始過。十點整。天鵝如約而至,飛入流雲。九、賭注肖珊睜眼時,剛好對上劉櫻桃的背影。三點四十分,她直挺挺坐起,靜靜穿衣,走到雜物堆,翻動,把一些什麼塞入書包。然後搖醒高風。高風煩躁嘟噥:「沒操夠是怎麼地,大半夜的想幹嘛?」「陪我去外邊走走,我要跟你玩打賭遊戲,贏了我就做你女朋友,以後你想怎麼玩我都行。」肖珊微笑說。高風翻幾次身,歪頭坐起,說:「好!」他們躡手躡腳出門,沿著圍牆朝更遠的郊區走,誰也不先開口。後來高風沒忍住,拍拍肖珊臉頰,說:「小婊子你玩什麼花樣,不是要打賭嗎,賭什麼,怎麼賭?」肖珊笑得合不攏嘴,說:「你急什麼,慢慢走,我慢慢給你講故事。」「我五歲起就沒了媽媽,她跟一個外地賣挖土機的男人走了,我爸爸是婦科醫生,從我記事起晚上就沒見過他人影。我就像野鬼一樣長大,孤孤單單的,但我也沒法去恨他們,畢竟是他們創造了我。所以我想,創造應該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我就開始給自己找事情做,比如給夜晚取各種奇怪的名字,按爸爸的醫書找藥胡亂調劑,對照時刻表去猜火車會不會晚點,這樣我就可以忘掉我活在痛苦的現實里。我需要遠方來模煳掉我的身旁,所以哪怕都是些無知的虛妄,哪怕各種意外隨時出現,我也會深深迷上,比如你。」高風聽著這些毫無重點的心事絮語,倦得呵欠連天。「困啦?喝點可樂提神吧。」肖珊從書包里拿出一瓶可口可樂,遞給高風,高風接過擰開就喝。「好啦,既然你都睏了,我們也快走到了,我給你說說這遊戲吧。」肖珊笑意更濃,高風雲里霧裡,弄不清這小姑娘要出什麼么蛾子。「你看,前面就是鐵軌,每天凌晨五點到六點都會有一班綠皮火車經過。我的賭法很簡單,你只要猜今天這班火車是在六點前到,還是六點後到,猜中了,我就歸你了。」「要是猜不中呢?」高風惺忪反問。「那你就歸我了。」肖珊志得意滿。「哎,真無聊,有什麼不一樣嗎?你這小婊子,我困死了,你叫我來猜這破玩意。好吧,我猜六點前到。」高風靠著樹坐下。「那我現在給你看些不無聊的東西。」肖珊把書包卸下,翻出一支針管和一把剪刀。「你要幹嘛?」高風感覺頭有些暈。「你看著,這是我自己調劑的局部麻醉肌注液,我要給自己動手術。」肖珊說著,用剪刀從中段剪開自己的衣服,露出暗紅蝴蝶刺青。她揉動那隻蝴蝶,表情複雜扭曲。針頭扎入乳房,推注,她痛快呻吟,高風憷目驚心。「行了,夠了,你住手吧,我、我知道錯了,我絕對不會再糾纏你,我們不玩了好不好。」高風語氣愈發無力。「不玩?到現在才說不玩,遲了點哦。你知道,人沒有回頭路可以走的。假如我媽媽不出走?假如我爸爸會關心我?假如我不認識張璐那騷貨?沒有那麼多假如。你們這群東西,連了解都沒了解過我,就敢對我下藥,就敢輪流搞我,還敢給我刺青?呵呵,你張大你的狗眼看著,這隻蝴蝶是怎麼飛走的。」肖珊陷入循序漸進的癲狂,她手執剪刀,一點點剪開乳房上的刺青,暗紅血液順皮膚下流,染透整副蝴蝶軀幹。「啊!哦!」她尖聲叫喚,狀若潮湧,牛仔褲水漬泅散。她失禁了。整塊皮膚被剪下,肖珊眉飛色舞,朝癱坐樹前的高風逼近。高風在昏沉里無路可退,只向旁側微弱蠕動,肖珊笑靨如花:「別掙扎啦,你剛才喝的可樂里都是麻藥,現在發作啦。來,看看這隻小蝴蝶,能不能飛過你的滄海。你不是很能說嗎,現在怎麼不說啦,說你的布宜諾斯艾利斯呀,說你的七九大道呀,我喜歡聽呢,快說!」「求、求求你,別、別殺我。」高風嘴唇微微翕張。「你太讓我失望了,」肖珊搖頭,眼裡裝滿殘忍的憐憫,「你怎麼會認為是我要殺你呢?我們在玩遊戲不是嗎?跟玩捉迷藏、丟手絹、跳方格是一樣的,你怎麼能這麼害怕呢?好啦,現在打賭遊戲正式開始,你就是你的賭注,走起嘍!」肖珊從書包里掏出那截斷弦,迅勐扎穿高風兩側腮幫,高風哼哼唧唧似並未察覺痛楚,任由肖珊拖動他的頭顱連帶身體朝鐵軌挪去。肖珊不時停頓休息,高風嗚嗚有聲卻莫辨其意,像一股憋死在腹中的屁。肖珊擦擦額頭的汗,說:「你留點力氣吧,可別睡著了,萬一你贏了我,我叫不醒你那就悲劇啦。好啦,你可以滾下去了,真累人。」說完踹向高風蜷曲的背嵴,高風翻滾半圈後準確摔落鐵軌中央,他面朝夜空,此時繁星如眼,明滅間不置可否看著這個世界。高風眼珠子一直轉往肖珊的方位,肖珊笑著朝他揮手致意,說:「哈嘍,我在這呢,我不走,我陪你看日出,如果你贏了,我們以後一定可以很幸福,啦啦啦…」肖珊哼起搖籃曲小調,想像那些不可企及的遙遠,想像自己坐火車正越過無數山川、河流、城市、田間,越過布宜諾斯艾利斯十八車道長街,越過烏斯懷亞綿延的比格爾海岸線,去找那間小小的郵局,給自己寄一張來自世界盡頭的明信片。火車一定會來,帶我走。她想。她捂著乳房上緊貼心臟的蝴蝶。她突然疼得淚流滿面。十、青春小鎮鐘聲響起,教堂空無一人。像黃粱一夢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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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STEXT-S文字(dbro.n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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