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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凡先生的遺產1416

(十四)毛頭小子

李建並不知道那天谷天成有沒有聽出郭小蕊話里暗示的意思。在他看來,到了這種時候再去向對方服軟示好其實並沒有什麼意義,但是現在大家都像是砧板上的肉,除了這種綿薄又含蓄的努力之外,似乎也做不了什麼其他事情。事實上,他現在正在認真地考慮要不要主動向谷家攤牌,甚至投靠過去

因為,高天養和郭小蕊已經四天沒有回來

那天聽到高天養說先找機會讓郭小蕊逃出去的時候,李家人除了暗自讚嘆這年輕人有擔當之外,並沒有往別處去想。可是四天以後,他們驚覺到砧板上只剩下自己家這一大塊肥肉,才想到也許當時高天養的計劃也許並不是打探消息,也並不是讓郭小蕊逃走,而是兩個人一起離開!

如果吳德凱真的已經遇害,那麼說明即使離開白玫瑰也並不能保證安全,要逃,就得去往更遠的地方。現在高天養揣著一百萬,別說去到其他城市,就算是暫時出了國也不是沒有可能。李建只恨自己當初被嚇破了膽,什麼事情都被那夫妻倆牽著鼻子走,結果被人當作安撫、迷惑敵人的棋子,落到這種騎虎難下的境地

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只剩三條路,一是像那夫妻倆一樣找藉口離開然後尋隙逃走,二是主動攤牌,投靠谷家換取保住小命,三是什麼也不做,就這樣坐以待斃

他給高天養打過幾次電話,對方都只是說仍未完成打探的工作,並沒有失去聯繫,所以可以排除他們已經遇害的可能。問題是,他們究竟在打探什麼?什麼時候回來?

李建猶如百爪撓心般難受。一方面,高家和李家是合作的關係,在別人眼中他們是利益一體的小團伙,高天養如果做出什麼影響局面的事,他們也難逃要共同承擔責任的風險;另一方面,在私下裡,郭小蕊還欠他一個答覆,高天養在這時帶她離開,自己沒辦法阻攔,不過那女人並不是省油的燈,如果在這段時間她想到什麼反制自己的措施,自己對她是絕對的無能為力。想來想去,李建都覺得當日放任兩人離開是自己目前為止最為失誤的地方,如果他們真的不再回來,一切的一切,無論是自己的計劃,還是全家的未來,恐怕,全部都會落空在這裡吧谷家這段時間風平浪靜,孫耀陽又來看望谷薔,還沒有離開,但也看不出有什麼異樣。李建知道如果他們有什麼大的動作,應該會留到那對姐妹的生日那天,否則不必多此一舉地來邀請自己這些人。但是也排除不了谷天成此舉只是為麻痹眾人的可能

白玫瑰地方小,程太死去帶來的陰影久久不散,程剛又毫無音訊。李建曾試探地問了一下老三,對方的答覆是程剛已經由他的遠房親戚接納,正用程老太太留下的一百萬進行治療

老三說得輕鬆,李建可不敢真信,同時他也懷疑著那個看起來悠然自得,輕鬆得有點詭異的男人。高天養他們離開這麼久,他就真的一點都不擔心?

那天幾個人商議的結果,宣讀遺囑的時候,換掉程老太太提示的九成九就是老三,他並不是去接吳德凱,而是去做了這件事。但是吳德凱又為何會在那麼巧合的時機闖進來,讓伊凡順利地給眾人設下小埋伏?要解釋的話,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吳德凱和嚴正的配合了

嚴正只在白玫瑰大樓出現過一次,之後就消失不見。本來他的職責就是宣讀遺囑,這樣的人誰也不會去在意,那天遺囑打開前又是密封的,誰也不知道內容可是如果遺囑中本身有那樣一個圈套需要兩人配合,那嚴正之前很可能已經看過

話說回來,如果伊凡死前確實處於一個被控制的狀態,那他為什麼會指名由嚴正來宣讀遺囑就值得推敲了

對方會採用釜底抽薪的做法,以伊凡那樣精明的生意人沒理由想不到,除了把工具送出去以外,應該會留有什麼後手。吳德凱是一個,那嚴正呢?

能在最後被指名為宣讀遺囑的人,他應該是伊凡十分信任的人選,那麼,那個人是不是還交給了他什麼其他的任務?

人人都有值得懷疑的一面,李建越想越亂,他開始恨自己為什麼沒有長一顆高天養那樣的腦袋,那樣就算做不出什麼有效的行為,至少不必像現在這樣面對妻子失望的目光毫無頭緒

毫無頭緒的還有一個人,那個本來跟這一切毫無關係,卻莫名奇妙因為谷薇那丫頭的古怪行為而頭痛不已的孫耀陽

孫耀陽不喜歡谷薇,那是因為這丫頭首先對自己存著敵意,總是好像一副自己要害她姐姐的樣子,以一顆超亮的大電燈泡的形態長期橫亘與孫耀陽和谷薔中間

但是如果說谷薇是個壞女孩,是會因為嫉妒姐姐或者喜歡姐姐的男朋友而做出深夜主動爬床這種行為的不自愛女生的話,孫耀陽絕對不會相信。谷家人一直以來對這女孩的寵溺呵護,除了因為那塊胎記以外,她自己的善良懂事與聰明可愛才是主要的原因。孫耀陽和谷薔從上學時間就開始戀愛,與谷薇接觸也不可謂不多,從小被當作家族接班人培養的他在識人之明上要超出同齡人不少,而且那天晚上谷薇最後阻止她插入的行為絕對不是什麼半推半就,而是真的不願意進行到那一步。因此他相信谷薇那樣做一定是事出有因的,可是究竟是為了什麼?

其實也不必過多思考,谷薇想拆散他和谷薔的意願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不明白自己有什麼不好會讓這丫頭那麼記恨,一直以來只當她是小女孩心性,因為自己搶了她姐姐所以不給他好臉色看,可是如果只是女孩家的小脾氣的話,真的需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孫耀陽又想到一直以來自己和谷薔之間的那一絲隔閡感,那是只有當事人才懂的感受,兩個人不是不相愛,卻就是因為不知道什麼原因無法做到靈魂完全的契合。這是讓自小便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他感到無比挫敗的事情

他覺得那對姐妹之間有秘密,但看她們兩個有時相處時的彆扭姿態,又覺得那個秘密似乎連她們自己也不自知,而自己作為局外人當然更無法知曉,只覺得谷薔和自己在一起時好像隨時都背負著巨大的壓力

女友有壓力,孫耀陽自己何嘗不是?谷家的家世實在太過平凡了,從自己一開始和谷薔在一起,父親就對他說過玩玩可以,不要當真這種話。那時還是學生,很多事情無法自己掌握,出了社會以後,他才敢於對長輩明確說出谷薔是他要娶的女人,為此還和家人鬧翻過一段時間,直到現在,父輩仍未對他們的事情完全答應

谷薔參加這場遊戲,對他來說也同樣是個機會,一個拉近兩家距離,順利取得父母首肯的機會,因此原本不必上心的事情他也表現的特別關注,程度甚至超過了自己手上的項目

伊凡珠寶是本市的商業龍頭,放在全國也是屈指可數的龐大企業,但由於涉及領域不同,和自家企業幾乎沒有過來往接觸。孫耀陽也只是知道伊凡老闆是個十分傳奇性的人物,僅此而已

處於那樣地位的人會心血來潮搞出這樣一場古怪的遊戲不難理解,但是這場遊戲中竟然死了人,這讓孫耀陽無法再去簡單地看待它。對程太事件的始末他僅是來到這裡之後聽谷薔口述,並不是那麼詳細清楚,但他仍是被這個心情低落的女友交代了一項重要的任務

找到那個叫程剛的低能兒,看看他過得好不好

以孫耀陽的地位和能力,探查工作並不需要費太大力氣,而且到了這種地步,他想知道的早就不只是程剛的事情,還有更多關於這場遊戲,關於伊凡珠寶的東西。所以,他花費了很多心機去讓人多方打聽,雖然沒有找到程剛,卻得知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伊凡珠寶正在清算資產,這座商業帝國,要易主了!

李建還在焦慮不決的時候,高天養和郭小蕊卻忽然回來,告訴了他這句話高天養確實懷著帶郭小蕊一起逃離的想法。但是,一百萬的資金不支持繼承者在遊戲未結束之前離開本市範圍內消費,當他們想要訂機票去提取資金的時候卻被老三這樣告知。除了照顧各位繼承者在白玫瑰的一切事宜,老三同時也擔負著掌管每一個家庭剩餘的九十萬的責任,在遊戲進行期間,除了各自手裡的十萬,其他的花費必須要由他經手,等到遊戲結束才可以將剩餘的一次提取。儘管高天養編造了要為戀愛紀念日出去旅遊的藉口,但老三隻是對他們搖頭致歉,並未開啟方便之門

十萬,僅夠離開本市,但不夠兩個人長期躲到國外去。如果再執意出走,等於明白地告訴那個某後操縱者自己已經有所警覺,無疑是給自己夫妻下了一道追殺令。而且,當初說讓小蕊獨自逃走只是在李建一家面前的託詞,高天養並不放心在這危險的當口讓妻子孤身一人

原本只是作為藉口的打探工作無奈之中變成了現實,四天時間,兩人四處奔波,也算是有了不小的收穫

嚴正確實是伊凡珠寶的法律顧問,身份沒有問題

吳德凱尚在人世,是白玫瑰大樓建築方負責人吳德昭的弟弟,當初同樣參與了白玫瑰大樓項目建設的工作。但是,那個吳德凱,並不是出現在白玫瑰大樓的那個男人

當然,最令人震驚的,還是伊凡珠寶要易主的消息

伊凡珠寶是伊凡先生個人名下的產業,現在他既然去世,有其他人繼承並沒有什麼奇怪。可是,如果這座商業帝國的下一位掌權者不是目前伊凡珠寶的任何一個人,而是一個絕對的外來者,在這樣的節骨眼上就難免讓人覺得蹊蹺對方是誰,沒人知道,但不是毫無頭緒。因為伊凡珠寶的上下員工最近都在擔心一件事:聽說企業要交給一個毛頭小子打理,這樣沒問題嗎?

『毛頭小子……遺產……繼承……』

孫耀陽先高天養兩天就把打探到的消息告知了雙胞胎姐妹。也是因為這件事情太過震撼,反而沖淡了他與谷薇見面時的尷尬

因為三個人都想到了一個地方:所有的繼承者中,能被稱為毛頭小子的只有一個人——前兩天忽然莫名其妙帶著妻子離開白玫瑰的那個人

如果所謂伊凡先生的遺產是整座伊凡珠寶,如果高天養在眾人不知不覺中已經破解了遊戲成為最終的勝利者,那麼他就是那個所謂的毛頭小子無疑。可是如果是那樣的話,現在這場遊戲應該已經結束才對,為何谷家沒有聽到任何人知會?

這是孫耀陽和雙胞胎姐妹想不通的事情

對孫耀陽和谷薔來說僅僅是毫無頭緒,但是對谷薇來說,心裡則滿滿是挫敗感。現在遊戲的答案雖然沒有揭曉,但如果高天養已經獲勝,那麼說明即使她一直以來的猜測是正確的,自己也已經落後了別人,而現在她手裡掌握的所有,無論是來自於各方的線索,還是來自於拍賣會的那堆鑽石碎塊,都已經成了毫無用處的東西,這讓一直對獲勝抱有希冀的谷薇感到十分不甘,讓她有種立刻找到高天養問個明白的衝動

然後,高天養回來了。神色如常,並不是以一個勝利者凱旋的姿態出現在白玫瑰中。而且,在谷薇與她們夫妻在院子裡相遇的時候,那兩個人雖然依舊友好地打著招唿,並提前預祝自己姐妹生日快樂,但谷薇感受得到他們身上所散發的那種抗拒,不願多談的抗拒

要問的話,終究是沒問出口

高天養夫婦對谷家表現的保留,當然是因為他們對那個毛頭小子的猜測範圍並不局限於現有的繼承人中。應該說,此刻高、李兩家已經認定了伊凡珠寶的下一任主人就是谷薔的未婚夫孫耀陽!

『看來,東西終究還是被他們得了去啊!』

感慨了一聲,高天養靠在李家房子裡的沙發上使勁抽著煙

『哦?為什麼這樣說?』李建也點了根煙坐在天養對面

『現在誰都知道伊凡先生去世之後,伊凡珠寶在最有優勢的內嵌珠寶方面供貨不利,不,應該說是斷了貨源,可以說這座珠寶界的金字塔現在最有價值的東西只剩下那顆鑽石,其他的方面,已經和普通珠寶公司無異,等到那顆「伊凡的心」也被找到,資產大幅貶值就是它唯一的結果。會選擇在這個當口收購它的只有傻子,可是一個傻子又怎麼能拿得出這樣大的手筆?除非……那個人能讓伊凡珠寶的輝煌延續下去!』

高天養斬釘截鐵地說道

『所以,你是說伊凡珠寶將會由孫耀陽接手,繼續做內嵌珠寶的生意?這樣也不錯啊!』

李建也已經想到這層,隨意答了一句

『沒錯,對我們來講,谷家已經得到一切是最好的結果,這意味著他們應該不會再把毒手施加在下一個目標身上。可是我搞不懂一點。』高天養皺眉道,『我打聽到的情況是,伊凡珠寶開始清算資產已經有一段時間,但是程老太太去世,程剛失蹤不過才幾天日子,這時間對不上!』

『也就是說,如果按這時間來算,谷家在對程太下手之前就已經開始著手收購工作了?』

李建對這些不太懂,模模煳煳地問道

『沒錯!』高天養掐滅了煙頭,『如果照這樣推算,可能谷家得到東西的時間比我們猜測得還要早很多。但是這樣子疑點就越來越多了,首先來講,孫耀陽雖然有錢,但是伊凡珠寶不是一般小企業,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而且這頭駱駝不是瘦死的,截至目前還肥得很,他們哪裡來的資金進行收購?第二,吳德凱和伊老闆是舊識沒錯,我們雖然沒見到他本人,但是在他負責的一個工地里看到了他的照片,絕對和我們認識的吳德凱不是一個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問我,我問誰去?』

李建在高天養面前早已放棄了自己的思考能力,看對方望向自己,連忙擺手表示自己毫無想法

事實上他當然不是毫無想法,只是他的想法不在這裡,而是在沒有和高天養一起來的郭小蕊身上

遊戲的事現在已經全完成了一團亂麻,李建知道就算思索出個頭緒來自己這幹人也一樣無能為力,而且自己只有些小聰明,跟高天養比起來腦子轉速根本不夠,乾脆也就不去想了,把這活完全丟給了對方。反倒是跟郭小蕊那邊的事,他是無時無刻不惦記著

自從兩人回來,小蕊就時刻小心著不和李建單獨見面,也不接聽他的電話,更不回復他的簡訊,要不是偶爾可以看到兩口子相依偎出入的樣子,李建幾乎以為她就這樣人間蒸發了

李建不是個能沉得住氣的男人,因此在偷拍了郭小蕊和程剛那短暫的風流片段後沒多久就偷偷拿著視頻去找郭小蕊並開出了兩個條件—一是高家的那條提示,二是郭小蕊陪自己一夕快活

李建相信即使拿到高家的提示,對自己等人目前的處境也不會有什麼太大幫助,而且照現在的情況發展下去,兩家共享提示只是遲早的事,所以他的第一條更多的只是留給郭小蕊一點討價還價的餘地。但是郭小蕊並沒有給他明確的表態,只是說要考慮一下,然後就跟著高天養離開,再然後就是現在的局面,避而不見李建當然不敢真的把視頻公開,因為他沒法跟任何一個人解釋這段視頻的來歷,郭小蕊同樣是看破了這一點,所以才敢跟他一拖再拖。李建心裡再著急,一時之間也只有束手無策。這個男人,從懷抱著發家致富的夢想參加遊戲,到現在連想要貪一點小便宜都要弄得焦頭爛額,生平第一次,他對自己長期以來頗具自信的頭腦、能力產生了極度的懷疑

李建是自我懷疑,馮媛媛對他則是已經瀕於絕望了。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遊戲開始以來,這個原本自己覺得已經很精明的老公處處都被高家的小伙子壓下一頭,現如今人家在那侃侃而談,自家老公卻是一副神遊太虛的樣子,根本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馮媛媛也是女人,而且是個年齡不算很大的女人,這幾天白玫瑰所有男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谷薔和郭小蕊身上,就連谷薇那丫頭受到的關注也比自己多。她明白以自己的姿色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出於一個女人天生的攀比心態,她仍是有著很強烈的不甘,很希望自己這家人可以在遊戲中有一番作為,讓人刮目相看

可是,事態從一開始就出乎了馮媛媛的意料,她曾以為以丈夫的精明,就算不能完全主導這場遊戲也應該有一些耀眼的表現才對,但目前的情況來看李家已經儼然成了高家的跟班,天養和小蕊不在的時候丈夫的表現只能用六神無主來形容。這種表現,無異於狠狠地給了馮媛媛一個耳光!

自己是個婦人,家裡的男人一個笨,一個不中用,在李建那句『你問我,我問誰去』出口的時候,馮媛媛心裡的不平已經膨脹到了極限,恨不得就此一腳踹了身邊的男人。這股火氣一忍再忍,終究是沒能忍下來,化作了一聲重重的冷哼『馮姐?』

其他幾個人當然都聽到這聲哼聲,高天養看了一眼馮媛媛,發覺她面色不善,想想現在再聊下去也沒什麼進展,況且自己也還有重要的事要做,話說到這已經差不多,於是留下一句『所有的事情,等到那對姐妹的生日聚會上應該會有一個答案』便告辭離開

(十五)偷聽

這幾天裡,白玫瑰的院子即使在白天也格外安靜,更不必說夜裡。繁星點點下,寒冬的天氣,連蟲鳴鳥叫也聽不到。院子裡,星光和燈光雖不是非常明亮,但因為空曠的關係,一切皆一覽無餘。也因此,當一副曼妙的身軀躡手躡腳地熘到大樓後面時,儘管她小心翼翼,看起來仍是格外突兀

谷薇在院子後面尋了一棵大樹,在樹後面蹲了下來,安撫起自己砰砰跳的小心臟。姐姐現在和孫耀陽在一起,估計是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她雖然不樂意,但也只有這種時候她才有機會瞞著姐姐偷偷做一些事情,又擔心姐姐隨時會回房,所以只好挑了這個沒人的地方

一個小丫頭深更半夜地鑽小樹林,難免有點心驚膽寒,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她汗毛倒豎,谷薇只盼著趕緊做完趕緊離開,可惜偏偏天不從人願,手裡的東西沒那麼好搞定,打開它已經費了半天功夫,借著手機昏暗的光線研究透徹更是花了好長時間,等到她終於完成準備起身離來的時候,一陣雖然不大但在夜色里仍十分清晰的腳步聲傳了過來。她趕緊滅了手機的燈光

『就是這裡嗎?』

『嗯。』

腳步聲不斷靠近,終於在離谷薇不遠處停下來,然後兩個人進行了簡短的對話,又沉默不語

雖然只是短短的發聲,但谷薇仍聽出來的是高天養和郭小蕊。她在心裡叫苦不迭,不知道這對小夫妻大半夜的跑來這裡做什麼,如果是心血來潮跑來幽會的話,那自己可是有苦頭吃了

不能就這樣走出去和對方打招唿,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難解釋不說,萬一被對方誤認為是在偷聽誤會就大了。但是,剛剛蹲這麼久,腿腳早就酸得難受,此刻又不敢貿貿然起身,屏息凝神又渾身僵硬,別提有多痛苦。谷薇默默地祈禱著那兩個人只是散步經過這裡,很快就會離去

可惜,少女的祈禱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高天養和郭小蕊沉默了很久,沒有說話,但也沒有要離開的樣子

『老公,我……』

『不用說了,我不怪你。』

良久之後,郭小蕊終於開口,語氣里滿是歉疚,但是話到一半就被高天養打斷

『真的?』

小蕊的聲音聽起來喜出望外

『真的。因為你告訴了我一切,所以我不怪你。但是如果你選擇傻乎乎地自己去面對,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我一定會恨你一輩子!』

天養的話很堅決,但聽得出其中的釋然和寵溺

『老公,我愛你!』

小蕊喜極而泣,在天養懷裡哭出聲來

『這兩個人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這裡演什麼狗血言情戲啊!?』

唯一的聽眾對這樣的戲碼並不買帳。出門出的倉促,又沒打算在外面呆很長時間,谷薇就只是一身毛絨睡衣外面披了一件羽絨服,腳上穿的還是雖然包得嚴實但並不很厚的居家拖鞋,剛剛做那件事的時候心裡緊張不覺得冷,但現在一動也不能動,刺骨的寒風就吹得她不停打哆嗦,久蹲不動的一雙小腳丫麻得像有針在刺,難受得不得了

『再跟我說一遍,那天你倆在這都幹什麼了?』

小蕊哭了一會就沒了聲音,似乎情緒已經好轉,這時高天養再度開口,語氣里卻已帶著促狹的意味

『你……你討厭……小剛還下落不明的,你就說這個。變態……』

小蕊的語氣確實恢復了平穩,但帶著無限的嬌羞

『你們倆都討厭!你們倆都變態!』

樹後的谷薇一面悄悄揉搓著腳丫,一面在心裡大聲抱怨

『小蕊,這幾天,我想通了一些事情。』高天養的語氣嚴肅起來,『正如你所說的,我們到這裡之後都已經迷失了。一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我們想得對不對,做得對不對。但我明白了人生有些事情,就好像我們對程太太和小剛一樣,做過了的事就無法追回,再後悔也沒有用。這場遊戲進行到這種地步,事態並不是你我能控制的,就算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也只不過是做個煳塗鬼和做個明白鬼的區別而已。這樣說並不是說我已經放棄,而是我更加堅定了,我知道無論事情怎樣發展,只要我們盡了力,就無愧於那個未知的未來。最重要的是,我不希望到最後你和我都變了,變成那種我們討厭的人,所以我希望今後不再被這場遊戲所影響,我會努力破解它,但不會再讓它牽著我的鼻子走,把我變成一個討人厭的高天養。從今以後,我還是以前的身份,是你郭小蕊的老公,是你愛的男人,即使最後要赴死,我也要牽著你的手和你一起死,我們做一對恩恩愛愛的亡命鴛鴦!』

『所以……這就是你把手伸進我衣服的理由?討厭,冰死了!』

小蕊嬌嗔著,聽起來是有人雖然說著正經的話,卻做了不正經的事

『嘿嘿,既然前途未知,那就更不該放棄及時行樂的機會嘛,說起來,這麼隱蔽的地方,連那傻小子都嘗試過在這裡偷情的刺激了,我怎麼能不試試?』

『不准說那個詞!我們不是偷情,我只愛你一個!』

小蕊阻斷了天養的話,隨後傳來的嘖嘖聲告訴谷薇,她用的一定是那張嬌嫩的小嘴

『傻小子?偷情?』

谷薇完全不明白兩人在說什麼,一會生一會死一會又偷情的。傻小子?小剛雖傻,李勝利看起來也不機靈,聽起來似乎是那個郭小蕊和這兩人中的一個曾經在這裡發生過什麼事情。如果是那樣的話……

『如果是那樣的話,豈不是說明高大哥戴了綠帽子!?那他們兩個還能在這裡濃情蜜意!?』

谷薇只覺得自己被推測出來的事實衝擊的三觀盡毀,那邊小兩口的動靜卻大了起來。小蕊一面喊著手好冰一面又發出陣陣嬌喘,谷薇雖然聽得害臊,但也不由自主暗暗猜想起來兩人的動作

『這兩個傢伙真是大膽,在這裡就……感覺,好像是高大哥在摸小蕊姐那裡呢……』

聽著郭小蕊的銷魂呻吟,谷薇沒來由吞了口口水,嗓子燥熱起來,腳似乎沒那麼麻,身上也似乎沒那麼冷了……這感覺,一半是因為緊張刺激,另一半則是因為她回想起了那天晚上孫耀陽撫摸自己胸部的感受

高天養此刻在做的可不是摸那麼簡單,事實上,他的雙手早已解開了小蕊大衣的紐扣,從毛衣下擺探入,將妻子的文胸推至鎖骨處,抓著兩團豐盈柔軟的美肉揉捏起來

『唔……輕一點……』

小蕊似乎是有點承受不住刺激,聲音酥媚入骨

『想輕一點,那你就告訴我,那天他有沒有摸你的這裡?』

高天養壞笑著,雙手各自用手指夾著一顆挺立的乳頭搓弄把玩

『沒……沒有……這裡……沒有讓他碰……』

郭小蕊被丈夫的變態癖好弄得沒轍,明明早就將事情的經過向他敘述一遍,現在他又逼著自己再次說起那天羞人的事。只是,為何想起那天的畫面時,自己的下體也會湧出滾滾熱流呢……

『這這這這這……太變態了吧!?』

谷薇只覺得兩人的對話簡直天雷滾滾,本就已被震驚的小腦瓜再次如遭雷擊,半天反應不過來,只是……

『平常看不太出來,小蕊姐姐真的好淫蕩啊,這麼快就喘成這樣子……不過,我哪有什麼資格說她啊……哎呀,真是羞死了!』

想起那天夜裡,原本只是為了做戲的自己也是在短短時間內就被孫耀陽挑逗得呻吟出聲,谷薇羞得不能自已,但雙腿間又分明地感受了一絲濕潤……

『奶子沒有,那這裡呢?』

高天養的用詞開始粗俗起來,右手下移到了妻子的雙腿之間。若是小蕊知道此刻在他們不遠處還有個小丫頭在偷聽,恐怕會直接羞死吧

『這裡……他只是……隔著褲子……摸了……一下……』

小蕊的聲音斷斷續續,混雜著粗重的喘息,羞臊卻又興奮

『只一下嗎?那小子那麼容易滿足?』

高天養當然不會相信有任何一個男人可以滿足於對那塊銷魂秘處只是撫摸一

下,手指沿著小蕊股間的裂縫不輕不重地摩擦,像是在對妻子不誠實的懲罰『嗯……唔……別這樣……受不了……』

小蕊的腰都彎了下來,腦袋無力地靠在丈夫的胸前,承受著被他上下其手帶來的歡愉

『受不了的話,是受不了這麼刺激,還是覺得不夠刺激呢?』

此刻的天養看起來既不文雅也不老實,嘴上使著壞,手底下動作更壞,左手捏著乳頭不斷捻弄,右手則已經從褲腰探入,隔著內褲撥弄那顆小小的陰蒂『不……不夠……』

小蕊雖然羞澀,但並不對丈夫隱藏自己的需求,雙腿打著抖,胯部卻隨著天養的動作不斷挺動

『已經夠了啦!』

谷薇在樹後聽得面紅耳赤,雙手想要掩住耳朵,卻發現自己的耳朵竟然已經滾燙起來,胸部也脹得難受,雙腿間更是潮濕得一塌煳塗

『想要更多的話,就告訴我他是怎麼摸你的,摸了多久?』

天養的手指不疾不徐地撥弄著,看著妻子雙目迷離的難耐樣子

『啊……他……用手指頭……順著我下面……來回……摸了很久……

還用指頭……戳我的洞洞……呃……『

小蕊知道這些描述會讓高天養很興奮。以往的日子,每次她被人占了便宜,事發當時丈夫雖然會很憤怒,也會為自己討回公道,可是事後又會腆著臉來問自己被別的男人碰是什麼感覺,舒不舒服什麼的

小蕊自己也有點羞於人知的小癖好,和天養在一起倒是陰差陽錯地湊對了人,所以那些事情最後都會成為兩人歡好時助興的東西,但也僅此而已,如果真的讓高天養放開胸懷送小蕊給別人搞,或是小蕊自己主動地對別人投懷送抱,他們可都是萬萬做不到的

不過這樣的程度就已經足以使偷聽著的谷薇開始懷疑人生。她沒有戀愛過,更遑論交男朋友,因此也沒有什麼需要保持忠誠的對象。但是因為和姐姐谷薔無話不談,也從她口裡對男女之事知曉了不少,自然也有過這個年齡少女該有的性幻想

在谷薇的認知里,女人屬於男人是無稽之談,因此她那天敢於爬上孫耀陽的床,是覺得自己的身體目前並不需要對誰去負責任。但單身和有了愛侶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既然有了該為對方保持忠誠的伴侶,又會因為不忠於對方而感到興奮,這不是很矛盾的事嗎?

小腦瓜一時想不通這些,但衝擊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高天養的動作並沒有刻意地壓抑,小蕊的喘息呻吟也越來越大聲,谷薇放棄了無意義的掩耳行為,一面祈禱著這兩人可以把更多的事情留到回房再做,一面又似乎暗自期待著想要多聽一會

『那他戳進去了嗎?是這樣的嗎?』

天養似乎是收到了少女的期盼,用指尖壓住了小蕊的穴口輕輕探入。但是那天程剛好歹是隔了兩層布料,現在他的手指和小蕊蜜穴的間隔只有一層蕾絲內褲而已。指尖一用力,一股濡濕就切實地傳遞出來

『呃啊……他……進去了……一點點……』

『舒服嗎?』

『嗯……舒服……』

小蕊已經被挑逗得有問必答,根本無暇去扯謊話。當然,對高天養,她本來也無需去隱瞞什麼

『舒服個屁!』

谷薇可就是另外一種感受,指尖淺淺探入穴口,雖然有一點慰藉的作用,但是深處明明是覺得更空虛了啊……

不對!這樣想著的谷薇忽然驚覺到自己不知何時竟把手伸進了睡褲,並且開始用纖細的手指撫慰起私處來,臊得恨不得直接一頭撞到樹上去,可是,明明已經發覺到,但手指為何停不下來,為何會把那一層薄薄的內褲越按越深呢……

『是他摸的舒服,還是老公摸的舒服?』

高天養繼續用言語刺激著郭小蕊,但他不知道,他此刻的話語已經是同時在挑逗著兩個女人

『當然……是老公……摸的舒服……』

程剛那天的動作純粹只是探索,當然比不上天養有技巧的撫摸。但小蕊可不敢說出來,被一個低能兒觸摸下體的背德刺激感是丈夫遠遠比不上的

『那你對他做什麼了?』

天養當然知道程剛對小蕊的行為就僅止於此,於是換了話題

『我……我幫他……打手槍……』

『你為什麼這麼做?』

『因為……覺得……小剛他……好可憐……沒有碰過女人……』

『嚇!真的是小剛!』

谷薇把這句聽得真切,但對整個事情就更加地撲朔迷離。郭小蕊和程剛竟然有過這麼一段露水姻緣?理由是小蕊姐姐覺得他很可憐?

谷薇自認為是個還算善良的女孩,但是要為同情心去向任何男人獻身,她知道自己可做不出這種事

『不過,就算我願意,小剛哥哥他也不會同意的吧?』

想到程剛對自己懼怕的神情,谷薇暗自嘆了口氣,又想起他現在不知身在何處,心裡又有點難過起來

『誰在那裡!?』

一聲大喝忽然打斷了現場一對男女的好事,也打斷了谷薇的自哀自憐,緊接著,一束光線落在了慌亂整理衣服的高天養和郭小蕊身上

『是你們啊?』

老二看清了林子裡的兩個人,臉上尷尬了一下

『嘿嘿,羅大哥,讓您見笑了……』

場面實在是太過明顯,高天養知道解釋無益,好在現在藏在自己身後的是自家老婆,倒也不算是太見不得人的事,紅著臉笑了一下

『唉,年青人。能理解。就是要小心著涼了……』

老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隨口應了一句,又把手電筒往別處晃了一下就準備離開。只是,這一晃,另一個小小的身影可就暴露出來了

高家的小兩口和老二分處兩個方向,就那麼一棵樹,谷薇又不可能鑽到裡面去,儘管手已經從褲子裡抽出來,也已經儘量悄悄挪動隱藏身形,但仍是毫無懸念地被發現了

『那個……羅叔好……高大哥好……小蕊姐姐好……這麼晚了,你們也散步啊……』

弱弱地縮著肩膀從樹後走出,乾巴巴地打著不合時宜的招唿,誰都聽得出來這女孩現在窘到了什麼地步

『是小薇啊,這大半夜的,興致不錯嘛!』

發現此處還有別人,天養和小蕊自然是被嚇了一大跳,待看到出來的是谷薇的時候更是犯起了嘀咕。小蕊一時沒忍住說了句陰陽怪調的話,但隨即想起來谷薇不可能事先知道兩口子心血來潮跑到這裡來情景模擬,所以她該是一早就在這幹什麼

至於乾的是什麼就沒什麼必要去猜了,因為任何時候一個穿著睡衣的小丫頭手裡提著一個顏色鮮亮的大盒子的時候,那個盒子都會顯得很突兀的

『小薇手裡拿的什麼啊?』

老二當然也看到那個盒子,出聲問道。他本來就是無意中瞄到谷薇熘到這邊,又半天不見她出來,這才起身穿衣過來瞅瞅的,倒是沒發現小高這兩口什麼時候也鑽了進來,鬧出這檔子烏龍事

『這個啊……沒什麼……姐姐不是快過生日了嗎?是我偷偷給她準備的禮物。』

包裝精緻的盒子,任誰看也只會把它當做禮物,所以谷薇也沒有意義去找其他的藉口

『喲,真是個好姑娘,自己也過生日,還給姐姐準備禮物,只是這準備的地方可真是太陰森了點……』

小蕊心裡暗惱著這丫頭既然沒幹什麼壞事還這麼偷偷摸摸的,肯定是因為剛剛聽得過癮。想到還好自己兩口子沒幹到很出格的哪一步,不然自己的浪態若全被一個醜丫頭聽了去,一陣彆扭之下嘴上又忍不住了

『哼!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跑到這地方來做這種事,被你老子知道了還不打爛你的屁股!趕緊回去!』

老二聽出小蕊的不滿,沒有等他們再說話就出了聲,語氣里更是帶上了長輩教訓晚輩的嚴厲

天養和小蕊對老二態度忽然變這麼差有點奇怪,思及這保安本來就可能和谷家關係不一般,隱隱覺得他有點要為谷薇解圍的意思,但也不便再說什麼說句不好聽的,月黑風高殺人夜,要真是在這鬧出什麼事,看老二那身板,高天養還真不一定乾得過他

谷薇可就沒想那麼多,這會她已經恨不得找地縫鑽了,老二開恩讓她走,她哪還有心思去管對方態度好不好?立刻就隨便打了個招唿拔腳開熘

『這丫頭,小孩子似的……』

看谷薇進了樓,老二才又搖了搖頭,臉上的嚴厲不見,倒是堆滿了長輩的慈愛和寵溺

『嘿嘿……』

天養二人不知如何回應,乾巴巴地笑了一下

『您二位,要是還想繼續就自便吧,只是別鬧出太大動靜。』

老二對兩個人說了一句,但這種情況下誰還有心情再繼續打野炮?年輕的小夫妻立刻也告辭回了房

不為人知的小小風波悄悄地過去,清晨,仍然是一樣的清晨。除了早餐時間谷薇在遇到高天養時一臉尷尬之外,並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

今早李建依然沒有見到郭小蕊的身影,只有高天養一個人來打包早飯,他猜測這女人是鐵了心給自己賴到底,卻苦於沒有任何的辦法

谷家看起來依舊其樂融融,自從上次向眾人發過邀請以後,谷天成夫婦總是隨時會向這邊兩家人投來友善的笑。如果,如果沒有那些猜測,那些隱藏在表面下的明爭暗鬥的話,這應該是一幅很美好的畫面吧……

(十六)炸彈

無論實際的情況有多少波濤暗涌,表面上,白玫瑰大樓看起來依舊風平浪靜甚至在臘月十九這一天,因為接近春節和薔薇姐妹生日的關係,有了一種張燈結彩的喜慶感覺

谷天成這幾天可是忙壞了,除了一再向各家發出邀請確認他們會到來之外,布置房子,準備禮物,還特意借了廚房親自為大家做了一桌好菜。這些事情雖然辛苦,但是作為一位父親,在這個年輕人都喜歡和朋友共同慶生的時代,能親自為一對女兒準備生日宴也同時是一件快樂且欣慰的事情

不過白玫瑰里能完全享受好心情的大概也只有這一家人而已,高天養和郭小蕊等人在這幾天可謂如坐針氈,隨時小心翼翼地戒備著谷家會突然發難,尤其是李建,一面要提防谷家,一面又要苦思冥想該拿郭小蕊怎麼辦,短短日子真是連頭髮都白了幾根。可惜,兩件事情沒有一件有個結果,不知不覺,還是到了這一天

對谷家來說,唯一遺憾的可能就是賓客未能全部到齊了。高、李兩家都同意前來,倒是平常總呆在白玫瑰的老三藉口有要事需要處理,遺憾地告知不能赴宴不過好在他只是孤家寡人,少他一個,桌子上也不算空曠

晚上八點鐘,谷天成、晁鳳花、谷薔、谷薇、孫耀陽、高天養、郭小蕊、李建、馮媛媛、李勝利十個人準時在谷家騰出來的客廳里聚齊。高、李兩家人一進門自然是祝賀不斷,場面話一句比一句好聽,倒像是已經融洽相處數年的親戚一樣,谷天成和晁鳳花臉上都樂開了花,谷薇也一路笑的燦爛,唯獨谷薔看起來似乎有什麼心事一般

『姐,今天是咱倆生日,遊戲什麼的亂七八糟的事情就先拋到一邊,就算是為了精心準備的爸爸媽媽也要高興一點嘛!』

『就是就是,伯父伯母這幾天忙前忙後的,小薔你這樣他們可能會難過的。』

谷薇和孫耀陽這次難得地保持了一致,偷偷地勸說著谷薔

『嗯,對不起,就是剛才走神了一下,我怎麼會不高興呢?』

谷薔掃了兩人一下,深吸一口氣,打起精神擺起笑臉,也開始和家人一起對來客們感謝致意

另一邊,幾個客人也是之間眼色不斷。場面看起來太過溫馨正常,無論是餐桌上的酒菜,還是堆在茶几上的禮物,都和一般的生日宴席沒什麼不同之處,完全看不出要搞什麼陰謀詭計的樣子。難道兩家人苦苦擔心幾天的鴻門宴真的就只是一番寒暄,一桌飯菜?

叮咚!叮咚!

眾人各懷鬼胎的時候,門鈴聲卻忽然響了起來。谷天成和妻子對望了一眼,其他人臉上也都寫滿疑惑,說好要來的人都在這裡了,這時候還會有誰來按門鈴呢?

谷薇離門近一些,趴貓眼上瞅了一下,立刻歡天喜地地開了門,緊接著一聲標誌性的大嗓門就傳了進來

『哎呀!這路上堵的……我們沒來晚吧?』

嘩!

發出這一聲刺耳聲音的,是從郭小蕊手上摔落的茶杯。從門外進來的兩個人太讓她,也讓高家和李家其他人意想不到了——一個,是早就被大多數人忘記的律師嚴正,另一個,則是他們以為已經死了的,冒用了其他人身份的吳德凱!

『小郭妹子這是怎麼回事?見了我跟見了鬼似的。』

吳德凱剛進屋就被茶杯落地的聲音嚇了一大跳,緩過神來才跟小蕊開了句玩笑

『嘿嘿,碎碎平安,碎碎平安,這小郭有日子沒見到吳老闆和嚴律師了,反應大了一點,不過摔這一下倒也應景。』

馮媛媛反應算快,看小蕊不知如何應對的樣子,連忙出來打圓場

『呵呵,郭小姐不用這麼驚惶,大家都是白玫瑰大樓的貴賓,就算損壞了什麼東西,伊凡珠寶也不會要求你賠償的。』

上次看起來滿臉嚴肅的嚴正也適時地開了個小玩笑,在大家的笑聲中化解了尷尬。可是,他卻不知道,兩人的到來已經使在場的一些人心裡疑慮更深了『看來,那件事得找機會提前做了!』

高天養心裡想著望向郭小蕊,而妻子的眼神說明了她也是一樣的想法『聽說谷薔和谷薇兩位女士今天生日,我和老吳商量了一下,雖然沒有收到邀請,但還是不請自來了,冒昧之處還請見諒。』

嚴正和吳德凱放下手中的禮物,對谷天成說道

『哪裡哪裡,是我們該賠罪才是,吳兄弟好久沒露面,也聯繫不上,嚴律師事務繁忙,不敢冒昧打擾,今天你們二位能前來,我們一家真是受寵若驚了。』

谷天成也是真沒想到這兩人能來,話里話外都透著真誠的感激

『哎呀,你們幾位長輩就不要在哪裡客套了,沒看到你們不坐下別人都不敢坐嗎?來,趕緊坐齊了我著急拆禮物呢!』

谷薇心急,抱著谷天成的胳膊就往餐桌那邊拖,在場自然沒人會怪罪今天的小壽星沒大沒小,也都笑呵呵地跟過去一一落座

不知道在生日宴開始之前拆禮物是哪國流傳出來的習俗,在老一輩人眼裡,當著客人的面去看人家送的東西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但現在既然是年輕人過生日,父母又對雙胞胎寵溺,自然也就由著她們去

高家、李家先前既然已經說過,當然不可能空手前來,就連嚴正和吳德凱也臨時為兩姐妹準備了禮品,作為父母的也沒有毫無準備的道理。谷薔和谷薇一路拆下來,嘴裡感激讚嘆不斷,只可惜這些話沒幾個人真正聽進去

高天養從嚴正他們進門就沉默不語,這兩個人同時出現、不請自來,吳德凱又毫髮無損,代表當初兩家『吳德凱想對谷家做什麼,不過已經失敗被殺』的猜測是錯誤的。那麼他在這關鍵的時刻前來,是否可以說明他要做的事情已經成功?

又或者這段時間只是失敗後暫時躲起來,然後挑了這個時刻來提醒、保護眾人?

還有,他那撲朔迷離的身份究竟是怎麼回事?

圍繞著這個人的疑點實在太多,高天養想不出個所以然,他又將目光放到正和谷天成親切交談的嚴正身上

這個人,一開始大家都以為他是局外人,為何又忽然出現在了白玫瑰?是巧合,還是他也在整個事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咦?這份禮物是誰送的啊?』

打斷高天養思緒的是谷薔。桌上的禮物已經拆到差不多,現在就只剩下一個包裝艷麗的大盒子。並沒有卡片標註它來自什麼人,曾經見過這個盒子的幾個人也都含著笑沉默不語

『這個讓我來拆!』

谷薔剛想解開盒子上的緞帶卻被谷薇阻止,她楞了一下,然後微笑了一下,把盒子推到了妹妹的面前

『哇哦!是什麼東西呢?好期待……』

谷薇的手指捏著緞帶的兩端,故意吊大家胃口般緩緩地將它們拉開,然後……

嘭!!!

沒有人來得及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在谷薇拆開禮物的一瞬間,一聲巨響伴隨著大量的粉塵煙霧充塞了整間屋子,高天養將郭小蕊護在懷裡,用胳膊遮住了頭,李建第一時間縮到了桌子底下,馮媛媛和李勝利各自抱著腦袋轉身躲避,谷天成、晁鳳花和孫耀陽則是手忙腳亂地將姐妹倆拉開。剩下的嚴正和吳德凱兩人也都抬手遮擋住面部。本來溫馨和睦的場面忽然間亂成了一團

『大家都沒事吧……啊!小薔,你的臉……』

煙塵逐漸散開,谷天成一面用胳膊揮開殘留的煙霧一面出聲詢問,然後看到自己的大女兒正跌坐在一邊,右手緊緊捂住臉頰,而一縷血絲,正從指縫中緩緩流下

『姐,你……』

谷薇尖叫了一聲,跑過去要將姐姐扶起,晁鳳花也立刻上前為女兒查看傷勢『不要緊……是意外……』

谷薔驚魂未定,喘息著斷斷續續說道,同時將右手鬆開,在妹妹的攙扶下掙扎著起身

『這……怎麼這麼深的傷口!』

隨著晁鳳花的驚唿展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道明顯是由銳器劃出的,長達三四厘米的深深傷痕,鮮血不斷從裡面流出,將谷薔半邊臉都染得鮮紅,原本是絕色之姿的谷薔此刻看起來,竟和臉頰被暗紅胎記覆蓋的谷薇看起來相似了許多『姐,這是……怎麼回事……』

谷薇不可置信地盯著姐姐,眼裡寫滿困惑

『這個東西……好像是現在年輕人經常會買的那種惡作劇玩意,一打開就爆了,不過應該沒什麼殺傷力啊。』

眾人關心谷薔傷勢的同時,吳德凱已經開始檢查桌上爆炸物的殘骸,並很快得出結論

『本身沒有殺傷力,但是如果有人把什麼危險物品放在上面,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場的人全都被這句冷冷的話吸引了過去,說話的,是郭小蕊

『小蕊,你別亂……』

『這東西我見過,是谷薇送的。』

高天養知道妻子要說什麼,想要阻止卻已來不及

『小薇?你……』

谷天成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盯向忽然被質疑而目瞪口呆的小女兒

『你們別亂想,只是意外,只是意外而已……』

谷薔看到大家都把懷疑的目光投向谷薇,撥開母親為自己擦拭傷口的手,一把將妹妹護在身後

『小薔,我知道你們姐妹感情好,但是相信我,這件禮物真的是谷薇送的,那天晚上我、天養還有羅威先生全都看見了。』

郭小蕊堅定地說著,眾人將目光轉向高天養,後者也只有無奈地點了點頭『小薇,你為什麼這麼做?』

第一個出聲責問的孫耀陽,一直以來他都覺得兩姐妹之間有一種莫可名狀的東西,但他以前只以為那是不為外人所知的雙胞胎間獨有的心有靈犀,沒想到此刻這丫頭竟會出手害了自己姐姐

『我……你們……』

谷薇躲在姐姐身後,一一環顧著在場每個人的目光。質疑、不解、責怪……

無論是那些只存在著表面關係的所謂鄰居,還是平常對自己疼愛有加的父母,每個人的目光都是那麼的冷,冷得讓她害怕,冷得讓她心碎……

『呵呵……』谷薇笑了,笑聲低沉而無奈,每個人,都因這笑聲而沉默下來『你們知道雙胞胎最大的樂趣是什麼嗎?』

這女孩的這個問題讓眾人都感到不解,不過她也沒有等著誰給她一個回答,而是自顧自說下去

『雙胞胎最大的樂趣,就是穿一樣的衣服,化一樣的妝,聽別人說「這姐妹倆可真像啊」,站在一起的時候連爸爸媽媽也分辨不出誰是誰。可是,這種樂趣,我從來沒有體會過……』

『小薇,你在胡說些什麼!?』

聽聞身後的妹妹說出如此說辭,谷薔急忙轉身,抓著她的肩膀不停搖晃『姐姐,你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現在,我照樣還給你。』

啪!

一記耳光重重落在了谷薔臉上,所有人全都震驚了

『我的姐姐,不該是這麼不自愛的女人!』

『這……這丫頭瘋了!』吳德凱反應得最快,驚唿了一聲上前抓住了谷薇的胳膊強行將她拖開,又對嚴正喊了一句,『我先帶這丫頭出去冷靜一下,老嚴你幫忙看著點屋裡!』

『嗯。』

一直默不作聲的嚴正應了一聲,谷天成和晁鳳花想說什麼但是終究沒出口,只是圍在谷薔身邊幫她查看傷口,其餘人,眼睜睜看著谷薇被拖出了屋子『唿……』

事情暫告一段落,李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了口粗氣。這場面他還真沒經過,剛被嚇了個不輕

『真是沒想到,小薇那丫頭,平常看起來挺乖巧的孩子,怎麼竟然能做出這種事。不過也難怪,和姐姐長相差成那樣子,換誰心裡也不平衡,要我說平常的乖巧都是裝出來的!話說回來,小蕊妹子你是什麼時候見到她拿著那玩意兒的啊?』

馮媛媛受的驚嚇比老公更多一點,這會說話還有點打顫,語氣刻薄得厲害『我為什麼會見到那東西,問你老公可能會比較清楚。』

今晚上郭小蕊的話不多,卻每一句都能讓大家大吃一驚

『小郭,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聽到小蕊的話,李建心唿不妙,想要阻攔卻已晚了一步

『在這裡我要提醒大家,一定要小心這個人!』郭小蕊上前一步,用手指指向李建,『之前我受他們家蒙蔽,對程太太和程剛母子做了很不好的事,這幾天我一直在深深懊悔。可是更可恨也是更可怕的是,我之前被他偷拍下了很糟糕的視頻,他竟然要挾我,要我交出我們家的提示,還有……還有……』

小蕊說到一半,忍不住趴在高天養肩上哭了起來

『你們別聽她胡說,這都是造謠!是陷害!』

怎麼也估不到郭小蕊會忽然把事情抖出來,這一局面立刻讓李建失了方寸『李先生,請你先不要說話。郭小姐,還有什麼?請說下去。』

嚴正伸手制止了李建的大唿小叫,對小蕊說道

『嗯。』小蕊深吸了一口氣,哽咽著繼續說,『他讓我等遊戲結束以後,不管結果如何都離開天養,還要把那一百萬偷出來,到時候跟他一起拿著兩家的兩百萬一起遠走高飛。』

『這,這純屬放屁!你這臭婊子!你陷害老子!』

『視頻就在你的手機里,你說我陷害你,那你拿出來給大家看看啊!』

『我……我……』

李建完全沒想到高家能使出這麼毒的計策,一旦拿出手機,事情就全由郭小蕊去說,哪怕指控他想殺人越貨他也無從辯解。事情的演變已經到了他無法應對的地步,唯有一步一步地後退著,卻撞上了站在身後的人

『把手機拿出來。』

馮媛媛看著驚慌失措的丈夫,眼神冰冷如霜

『老婆,你相信我,我沒有……』

『李先生,如果你不願意交出手機,那麼我只好立刻請警方介入了。』

嚴正冷冷說道,同時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我……我拿出來就是了……』

眼看無計可施,李建唯有將手機掏了出來,卻在遞向嚴正的時候忽然將它高高舉起,向地上摔去

『唉……』

看到丈夫這不打自招的行為,馮媛媛嘆息一聲,兩行眼淚立刻滑了下來。而嚴正也沒有多說話,向前一步從地上零件四散的手機殘骸中撿起了一張小小的存儲卡,然後抬起頭開口說:

『李建先生,很抱歉地通知你,你和你的家人被驅逐了。請在今晚收拾好你們的行李,交回你們從伊凡珠寶獲取的所有資金,明天早上我親自送你們離開至於你對郭小姐所做的事,我會在鑑定過證據並且徵詢過她本人意見之後,再通知你下一步是否會採取法律手段的。『

『驅逐……不!你憑什麼驅逐我?你憑什麼收走我的錢?我是繼承人!你沒資格!』

『不好意思,在這裡,我有著代表伊凡先生本人的資格。李先生,請回去收拾你的行李。』

嚴正語氣陰冷地又重複了一次,馮媛媛這時已經拉著李勝利向外走去,李建看了一圈屋裡各人或仇恨,或鄙夷的目光,自知大勢已去,這回自己是完全栽在了郭小蕊手裡,再多說什麼也沒用了,也只好灰熘熘地跟了上去

『等一下!』

快要出門的時候,李建又被嚴正叫住,『既然你已經被驅逐,那麼請把給你的提示公布出來。』

『我……唉……』

李建本能地想要拒絕,但想起事到如今他已是自身難保,提示早已毫無價值,無奈地將那句全家思索了很久也沒有結果的提示說了出來:

『街角的邂逅,兌現的承諾。』

白玫瑰大樓安排給每家的房間都備有醫藥箱,這當口雖然場面混亂,但晁鳳花仍是細心地為谷薔清洗了傷口,用紗布包了起來

『看傷口的深度,將來可能會留疤,稍後我會讓醫生過來再看一下。在白玫瑰里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代表伊凡珠寶向您致歉。』

處理完李建的事,嚴正又轉回谷薔這邊,向一家三口鞠了一躬

『不,這不是您的錯。』

谷天成起身扶了嚴正一把,微笑搖頭

『是啊,小薇會做這種事誰也想不到,嚴律師您不必自責。』

郭小蕊今晚可謂是大獲全勝。她和高天養出去的那幾天就一直在思索著如何對付李建,想來想去得出的唯一結論就是:如果這件事瞞著丈夫,那麼一旦有一天捅出來,無論如何她都會失去在這世界上最為寶貴的東西。而除非自己真的打算委身李建,否則等到兩人鬧翻臉,這件事遲早都會被丈夫知道

想清楚這一層,這個果決的女人便沒再猶豫,坦誠地向丈夫道出了一切並求他原諒,雖然高天養因此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但終究還是選擇諒解了妻子的做法之後要回到白玫瑰的時候,兩人也已經商量好要把這事當做一個殺手鐧,在必要的時候把李家拋出去,作為保全自身的手段

今晚谷家辦生日宴本來就目的不明,原本以為已經死去的吳德凱又忽然現身,小蕊總覺得可能會發生什麼大事情,便與天養達成共識要及時把李家丟出來個棄車保帥。但是後來像是谷家自己起了內訌的時候,天養便臨時改了主意,覺得這種時候把李家趕走也許不是什麼明智的舉動。只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及時跟小蕊溝通,妻子就已經自作主張地連拋兩枚炸彈

小蕊不知道天養的心思,只當在自己的機智下既清除了李家,又挑撥了谷家的內部關係,現在吳德凱應該是自己這邊的人,谷家那邊手忙腳亂,看起來情勢大大的有利,一時之間便有點得意忘形,為拉攏嚴正而多了一句嘴

『郭小姐,我們的家事不用你做評論,現在能請你出去嗎?』

冷冰冰的一句,讓郭小蕊意識到了自己那句話的不合時宜,她想要開口說什麼,晁鳳花卻先一步指責起女兒:

『小薔,郭小姐是客人,你怎麼這麼說話?而且她說得也沒錯,平常就屬你對小薇最寵著,現在溺愛成了這樣子……』

『夠了!』聽到連母親也這樣說,谷薔終於忍不住含著淚大喊出聲,『別人不知道小薇是什麼樣的人,連你也不理解自己的女兒嗎?』

說著,谷薔伸出了那隻依然還沾著鮮血的緊握的右手,攤開了掌心。裡面,是一枚鋒利的刀片。

【本文轉載自STEXT-S文字(dbro.n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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